第143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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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3章
張強盛對張哆哆態度轉變令人費解。
就在張哆哆想開口問些什麽時，張強盛接著說，“你阿娘她要出去打工，到時候我們就像你二伯家一樣有錢了，你們也就不用羨慕別人！”
“出去打工？去哪兒？”
王秀花一口肉還沒咽下去，只覺心中悶悶的，很不暢快！
“阿娘，我跟你說，是這樣的，我跟小慧商量了一下，現在我們家還欠不少錢，如果不出去打工的話，這筆錢不曉得啥時候能還清，所以就打算讓小慧跟二嫂一起出去，二嫂在漢江那邊一個月也有好幾千塊錢，說不定找慧到時候也可以一個月賺這麽多錢……”
“那小慧出去打工，小孩怎麽辦？”王秀花問道，“現在這樣不是好好的嗎？怎麽突然就要跟會員出去呢！”
“阿娘，小慧雖然出去了，這個家不是還有我嗎？我可以在家做家務事然後帶娃，阿娘，你也不想我們一直這麽窮下去吧？”
“你？帶孩子？”王秀花鄙視了張強盛一眼，“就你這樣的人，能好好在家帶娃？別到時候什麽都丟給我！”
王秀花嘆了口氣，轉頭對趙小慧說道，“小慧啊，不是阿娘要為難你，要知道你跟我一樣都沒出過遠門，聽說這漢江挺遠的，坐車都要一天，你一個人跑這麽遠，萬一有人欺負你，可怎麽辦？雖然咱家窮，但阿娘現在還能行動，家務活也還能幫你們一把，你這一出門，阿娘可就幫不了你了！”
這外面的世界究竟是個什麽模樣？王秀花沒見過，可如今她的兒媳婦們一個個都想往外跑。
說實話，她是有些害怕的，如今張緒茆不在了，她得撐起這個家，絕不讓這個家散了。
可是現在……她該怎麽辦？
“阿娘，這個你就別擔心了，不是還有二嫂嗎？咱二嫂那麽厲害，哪有人還敢欺負小慧？”
張強盛把打開的酒倒了杯給王秀花跟趙小慧，“阿娘，來，今日高興，我們幾個喝一杯兒！”
“你這傻小子，你媳婦都要跑了，你還樂得起來！你這心啊可真大！”
“阿娘，瞧你說的，小慧她只是出去打工賺錢養家，再說了這不是還有倆小屁孩在這嗎？跑不了，放心吧，來，喝酒喝酒！”
“什麽倆小屁孩，明明就是三個，咋了，哆哆就不是你親閨女了？”
“好，三個，三個，阿娘，那事情就這麽說定了啊，小慧出去打工，我在家做事，你要幫忙負責帶娃兒！”
張強盛繼續說道，此時的他完全沈浸在自己成為富豪的幻想中，看不清現實。
而王秀花像是一個睿智的老者，面帶慈祥，笑而不語！
罷了，兒孫自有兒孫福，隨他們去吧！
王秀花端起酒，一口飲盡！
不日後，趙小慧跟著黃會員踏上去漢江的大巴車，村裏的人越來越少了。
外出打工的事情，現在已是屢見不鮮，回來時也都個個光鮮亮麗很是耀眼。
就連李燕也動了出去打工的念頭。
程小小出去後就很少回家，半年才回一次，那會兒村裏還沒通電話，要想知道程小小的消息，張清華就得很早帶著幾個孩子去鎮上的電話亭等，一等就是大半日，漸漸的張端午他們也就懶得去了。
不過張清華還是會隔三差五去一趟，起初程小小還會按時打電話回來問候下，後面次數也開始少了。
直到過年，她才帶著孩子回了家。
她給幾個孩子買了不少新衣服新鞋子，甚至還給張清華也買了不少東西，而張朝陽都已經能走路了。
雖說張清華心裏有氣，可見到孩子的那一瞬，什麽都已經煙消霧散。
他抱著張朝陽親個不停，可父子倆太久沒見，小朝陽下意識躲開，嘴裏還一直嘟囔著，“我要爸爸，我不要這個臭叔叔，我要爸爸抱！”
原來程小小出去後就跟張富財住到了一起，過起沒羞沒臊的日子來，白天給張桂鳳帶娃，等人家下班，就馬上溜回自己的出租房，一家三口膩歪得很。
因著孫荷花的事，張富財不敢回家，而程小小又不得不回，這不最終商議張富財留在漢江，程小小跟孩子回家呆幾天。
小朝陽自從有記憶以來，都是跟張富財在一起，也是喊人家“爸爸”，自然對張清華毫無印象。
“朝陽，你是怎麽了？連自己阿爹都不認識啦？”
張清華心有不悅，滿腹狐疑，可又不能對著個小屁孩發脾氣，只好耐心哄著，“走嘍，阿爹帶你騎大馬！”
說完就讓人家騎在脖子上，載著他到處玩。
小孩就是好哄，有零食有人陪他，馬上就跟張清華熟絡起來，可仍然不叫阿爹。
程小小也擔心事情敗露，一直安撫張清華，什麽孩子還小啊，不懂事啊，跟他見面次數少啊，總之各種說辭，張清華也不疑有他，繼續做著家務活，任勞任怨。
“你別想那麽多，孩子還沒適應過來，平時我忙的時都是拖鄰裏幫忙照顧，那對夫婦對陽兒很好，陽兒也經常喊他們叔叔嬸嬸的，等陽兒再長大些，就會曉得你是他親爹了。”
“哦，是嗎？”
張清華意味深長地說了句，雙眼緊緊盯著張朝陽，這孩子怎麽越看越跟自己不太像？
“你這話是啥意思啊？你是懷疑我嘍！”
程小小馬上摟住張清華，親委屈地哭了起來，“張清華，我自從嫁給你，成天都圍著孩子們轉，這幾年給你生下四個孩子，你竟然懷疑我？我們一起吃過的苦日子，你都忘了是吧？現在日子好起來了，你就想拋棄我是吧？做人怎麽可以這麽不厚道？跟著你這麽多年，沒有功勞也有苦勞，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我？想當初你什麽都沒有，我陪著你吃了多少苦，受過多少累，我說過什麽了嗎？”
張清華見不得女兒哭，尤其是自己的媳婦。
程小小這麽一哭，他也開始慌了，馬上道歉，“我不是這個意思，我只是心裏有點難過而已，你想啊，自己的孩子叫自己做叔，我這心裏能好受嗎？”
張清華的心情，程小小是能體會的，可她怎麽能承認呢？
雖然這個秘密在村裏已是昭然若揭，但她也絕不可能承認！
“媽媽，你別哭，我去找爸爸救你！”
小朝陽哪裏懂大人的心思，他見不得別人欺負自己的媽媽，馬上摸起一塊石頭就朝張清華頭上砸去，口裏還喊著“去找爸爸來幫忙”！
這下，張清華整個人都要炸了！
“程小小，你是不是又在外面找了野男人？還讓我們兒子喊人家爸爸？”
以前村裏的那些傳聞，他不可能不清楚，只不過為了家庭一直選擇隱忍，可人的忍耐到底是有限的，任誰也沒辦法做到頂著一頭綠草還能感恩戴德！
“我沒有，你不要胡說，你要是再敢胡說八道，我就撕爛你的臭嘴！”
程小小一只手把張朝陽抱在懷裏，另一只則去抓張清華的臉，小朝陽被嚇得哇哇大哭。
“清華哥，你們這啥情況，咋嫂子一回家你們就幹仗啊？”
正巧路過的張強盛一臉不解，都說小別勝新婚，自家媳婦好不容易回一趟家，更應該好好疼惜人家才是，就像他與趙小慧之間，自從趙小慧出去打工後，他的日子是越過越滋潤，十天半個月就能吃上一頓新鮮肉，這可是之前從沒有過的待遇。
趙小慧出去之後，也真按照之前的約定，每個月給家裏寄七八百生活費，這半年雖然人沒回來，但這錢可是一分不少。
可能是因為趙小慧出去賺了點錢，所以張強盛更是言聽計從，從不敢反抗，趙小慧叫他往東他絕不敢往西，反而夫妻感情比之前更濃，甚至連架都不吵了。
不得不說錢是個好東西，不僅能讓鬼心甘情願去推磨，就連人也逃不開。
而女人，有了錢就有了話語權！
回來的第二天，趙小慧就去鎮上買了冰箱跟電飯煲。
這些電器，住在山裏的很多人連見都沒見過，更別說如何使用。
扛著冰箱路過的張強盛，看到張清華小兩口正打架，忍不住上去問下情況。
“誰說我們幹架了？你懂不懂啊，這是情趣情趣！”
都說家醜不可外揚，張清華自然也不想遭人嘲笑，馬上摟著程小小母子。
“沒事就行，我跟你說啊，嫂子難得回來一趟，又是大過年的，不要吵架，曉得不？這媳婦啊又不是外人，咱作為一個大老爺們，能包容得一定要多包容些，別因為外人傷了夫妻感情！”
“曉得了，曉得了，你快去忙吧！”，張清華催促道，眼裏寫滿了不耐煩，再看看張強盛跟張強國擡著的冰箱，更是心煩意亂。
他實在想不明白，為啥別人越過越好，他卻越過越差？
“好嘞，那我就不打擾你們的情趣了，我得把冰箱擡回去，小慧還在家等著呢！這冰箱啊可真是個好寶貝，聽別人說只要插上電，把剩飯剩菜往這裏頭一放，就能好幾天不餿！”
張強盛又嘀嘀咕咕說了幾句。
看著他那股子嘚瑟的勁，張清華已經非常惱火，於是推了張強盛一把，“你趕緊給我走，快走！”
這個張強盛都還沈浸在忘我的世界裏，根本就沒有任何防備，經這麽一推，險些摔倒。不過好在他底盤較穩，及時站住了。
當然張強盛也不是個善茬，怎麽可能由著人家欺負？
他回頭看了張朝陽一眼，笑著道，“清華哥，你這個兒子長得還挺可愛的，只是跟你長得不太像，反而像富財那個二流子……”
這話對張清華來說就是最為致命的打擊，張強盛說完就快速離開，一刻也不敢耽擱。
想想張清華那張氣得都綠了的臉，張強盛心裏暢快得很，哪怕是進了屋還忍不住大笑。
“你們這兄弟倆，啥事樂成這樣？”
王秀花剛從菜地回來，就看到這一幕，也忍不住好奇。
“阿娘，我跟你說啊，今天可真是太快人心，就那個張清華，臉都被我氣綠了，我就隨口說了句他兒子長得像張富財，這老小子還真不經逗……”
張強盛說著說著，又開始笑了起來。
“打住，這話以後可不興再說，別人的閑事不要管，我們過好自己的日子，曉得了吧？這話你們幾個都給我記住，不準隨便亂說！”
王秀花嚇得瑟瑟發抖，要知道當年她可是親眼目睹這個張富財跟程小小幽會的事兒，說不定這個張朝陽還真是兩人的孩子。
不管事實如何，都跟他們沒有任何關系！
“不過依我看啊，那個張朝陽跟張富財還真有幾分相像！”
張強國沈思了一會兒，突然說出這麽一句。
“我說了，這件事以後不準再提，誰要是敢提，就是咒我這老太婆早點死！”
王秀花氣得捶手頓足，如今張緒茆不在了，她一定要撐起這個家，只有這樣將來死後去了下面對列祖列宗才有交代。
“好了，好了，不提就不提嘛，你幹嘛好好的咒自己！”
張強盛雖有不解，但也沒有細問，畢竟現在的他一門心思都在這個電冰箱上。
趙小慧也抱著孩子進了廚房，誰知這小家夥一看到張強盛就伸手要他抱，不管趙小慧如何哄都哄不好。
不給抱就一直哭鬧不止！
“小慧啊，你別多想，小孩子就是這樣的，等他跟你再熟悉點，就會要你了！你想啊，哪有孩子不要親娘的！”
王秀花怕趙小慧心裏有想法，立馬安慰著。
其實趙小慧哪裏不明白這個道理呢？只不過心裏仍有些難受而已！
張強盛在褲子上擦了下手，馬上抱過張志偉，“你這娃兒，這麽黏阿爹啊，也不枉阿爹平時這麽疼愛你。”
人生嘛，就是如此，有舍才有得，趙小慧安慰著自己，現在張志偉還小，不懂事，等他再長大後自然就會要娘。
而這段時間一直都是張強盛帶他，自然會跟人家親近點，這也是人之常情。
“那你陪志偉好好玩，我去看看你買回來的冰箱！”
趙小慧說完就去了拿剪刀拆包裝。
張強盛買到是個半人高的小冰箱，功率也較小，不過功能齊全，制冷效果非常好。
在沒有冰箱的時候，村裏人保存食物都是放在冰冷的山泉水中，可即使這樣有些食物儲存不了多久，就會腐爛彌臭，那些剩菜過了一晚上就會變質變餿。
可哪怕是變質的飯菜，像王秀花他們這種從小就過著吃不飽飯的人來說，都是人間美味。
將食物熱一熱，繼續吃！
“這個東西是叫啥來著？怎麽用的呢？”
王秀花盯著冰箱杵了很久。
這個時代真的變化太快了，以前都還在用煤油燈照明，現在都家家戶戶用上了電。
現在家裏又添了這麽一個小玩意，這也太神奇了！
“阿娘，這個啊叫冰箱，用法很簡單的，你看這就是櫃門，就跟我們平時開櫥櫃一樣，這樣把它打開……”
“是這樣嗎？”
“對，就是這樣，阿娘，以後不，吃不完的飯菜，你就放在這裏，這樣就不會餿掉！”
“哦，原來是這樣的啊，小慧真聰明，才出去一趟，就懂這麽多東西！果然啊，這人還是要出去走走！”
“阿娘，以後等我有錢了，我就帶你出去見見世面！”
雖然還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有錢，但最起碼往後的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的。
“你們幾個都跟小慧學學，看看小慧多孝順吶！”
趙小慧的懂事跟孝順是出了名的，可有時孝順不一定是好事，就拿趙小慧跟張強盛這段婚姻來說，若不是因為趙小慧過於孝順，不想做傷害王秀花的事兒，恐怕早就跟張強盛離婚了。
“好，阿娘說的對，天底下就小慧最好了！”
“那是肯定的！”
此時，一家人相處得其樂融融，每個人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。
很快，張強盛家買了冰箱的事兒不脛而走，當天晚上張清華帶著村子好幾個人前來祝賀，甚至剛到門口還放了封鞭炮。
“強盛啊，好樣的，你可是我們這個大家族第一個買冰箱的，以後發達了，可別忘了村裏相鄰的哈！”
張五良進門就開始打哈哈，在這個村以他為尊，大凡小事都要跟他商量，如今這樣的一個人來給張強盛慶賀，誰又敢怠慢？
這不張強盛馬上就開始跟人家聊了起來。
“五良叔，您來得正好，快進屋坐！”
這一進屋就整整坐下兩大桌，甚至還有拖家帶口的。
“強盛啊，這買冰箱可是大事，更何況這還是我們村第一臺冰箱，大夥兒都過來給你熱鬧熱鬧！”
張清華說道，其他人也紛紛附和。
其實說得難聽，就是想過來蹭頓飯，就像那年張強盛建新房，那些人也是借著過來祝賀的名義，狠狠地吃了一頓。
今兒亦是如此！
可又能怎麽辦呢？張強盛他們只得好好接待。
家裏一下子來了這麽多人，原本還算寬敞的屋子瞬間就變得擁擠起來，張志偉也被這熱鬧場面嚇得大哭，趙小慧只好強行把他抱出去玩。
王秀花則帶著張哆哆泡茶端茶！
一家人幾乎都忙到下半夜，累得是精疲力盡，躺在床上就不想動。
“阿奶，這些人一看就不是誠心誠意來祝福的，指不定背地裏在悄悄罵我們呢，為何不隨便打發走得了！”
說實話這一天下來，人都快累散架了，沒想到在這個村裏還得應酬。
王秀花捏了捏自己小腿，溫柔地看向張哆哆，“你現在還小，還不懂事，等你再大些，你就會明白，這人哪活在世上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兒！有些事哪怕你不想做，你也得去做，就像今晚！”
道理張哆哆不是不明白，但只是覺得沒必要而已！
“快睡吧，今天都累了一整天了。”
王秀花給張哆哆掖好被角，將她擁入自己懷中。
通過這件事，張強盛逢人就吹自己別的沒有除了錢，這下在村裏都炸開了鍋，經常有人拉著他出去吃吃喝喝，一頓牛皮下來，趙小慧帶回家過年的三千塊錢幾日就被他花個精光。
除夕這天，趙小慧本來打算去鎮上買點菜，一家人好好吃個團圓飯，誰知剛起床就被張強盛拉住，“你難得回來一次，就在家多陪下孩子們，菜我出去買就行了。”
這些天張強盛的所作所為，趙小慧都看在眼裏恨在心裏，哪裏肯把最後幾百塊錢交給他。
“不用，我自己出去就行，你要是不想在家帶娃，我讓阿娘幫忙看會兒就成！”
趙小慧直接拒絕了。
正所謂沒有外出打過工的人，是永遠不可能體會打工的辛酸艱苦，錢哪是那麽好賺的？
記得趙小慧剛出去時，鬥大的字都不認得一個，普通話也不會講，過得那般小心翼翼卻還時常挨批。
剛開始的那兩三個月，幾乎每天都在挨罵，有時碰到不講理的客戶，還會被打。
身上掛彩是常有的事兒！
若不是想擺脫命運，想讓孩子們過上好日子，她恐怕也很難堅持！
第一個月只發四百多塊錢的工資，她一分錢也舍不得用，都寄回了家，誰知這個張強盛一個星期就用完了。
她沒辦法只好去借錢寄回來，如此反覆，一直到第四個月才還清！
沒錢的日子，每天就著稀飯鹹菜湊合著撐過去，每天打好幾份工，而同樣家裏的開銷也越來越大。
她不想抱怨，也不跟任何人提起，只是默默打工賺錢省錢。
即使到現在，她依舊不敢反抗，只是默默承受著，眼睜睜看著張強盛將她帶回來過年的錢花個精光。
“我說了我出去買就行，你就好好在家待著！”
張強盛微怒，紅著眼睛，像是一頭殘忍的豹子，向趙小慧撲了過去，將她抵在墻上，開始搜她的口袋，把那幾百塊錢都全部拿走。
趙小慧看著張強盛離開的背影，委屈地蹲下身子，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流！
“阿娘，你下次有餘錢就存銀行去吧，只要你身上沒有現金，他就沒辦法拿走你的錢！”
張哆哆看著趙小慧，心裏閃過一絲疼惜。
“可是，我也不會存錢啊？”
“沒事，下次去鎮上我教你！”
突然出現的張哆哆讓趙小慧只覺莫名安心，她站在門口，像一束光，溫暖又安靜！
正如趙小慧所料想的那樣，張強盛並沒有買菜，而是把這錢拿去帶著他的兄弟幫出去吃吃喝喝去了。
就在大家都以為趙小慧會跟他吵架時，趙小慧卻出於意料的平靜，只是在廚房忙碌著，眼底宛如死湖，泛不起任何波浪。
可張哆哆卻從這份平靜中，感受了一場排山倒海的海嘯。
失望的深淵或許就是沈默吧！
趙小慧本來就沒幾天假，正月初四就要出去，而且對於這個家，若不是有了孩子，恐怕再也不想回來了。
這天她正在整理行李，李燕突然跑了進來。
“小慧嫂子，你這是要出去打工了嗎？”
李燕的聲音很輕很輕，還特意往門口瞧了一眼，像怕人聽到看到什麽似的。
“嗯，不出去的話，家裏開銷太大了，你又不是不知道張強盛那個德行，靠他的話一家老小都要餓死！”
趙小慧給李燕泡了杯熱茶，“你今天過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麽事啊？”
平時跟李燕也沒什麽來往，就是路上見了聊兩句而已，一個不怎麽來往的人突然找上門，通常就是有事相求。
李燕遲疑了一會兒才開口，“我就是想問問你，能不能帶我一起出去打工？我在這個家實在活得太憋屈了！”
李燕在這個家所過的日子，可謂是人盡皆知，可這把人帶出去打工不是件容易的事兒。
畢竟張富貴家跟其他人不同，不說別的就那病兒都要一人寸步不離地跟著守著，更何況他們家還有個瘋婆子。
這件事，趙小慧可不敢答應！
“你就當是救救我，我真的需要一個能賺錢的活兒，你也知道我家的情況，我如果不出去賺錢的話，這個家就徹底毀了！”
李燕也知道這事很難，可她已經找不到能帶自己脫離苦海的人了。
她需要的不僅僅是一份賺錢的活兒，還有被認可被救贖的靈魂。
她不想再忍受張富貴忽冷忽熱時而安穩時而暴躁的性子，也不想挨打被罵。
趙小慧又何嘗不清楚這些呢？她之所以想出去打工，不就是想遠離這些嗎？
可這打工的地方也不是啥人都能進去的，畢竟李燕就只有一米四不到，又瘦又小，長得也不算靈動漂亮。
力氣活沒法幹，而去發廊或者飯店這些地方做服務員，估計也進不去，畢竟人家需要身材跟長相。
這些鮮血淋漓的事實，趙小慧不忍心告訴她。
在臥房帶弟弟妹妹的張哆哆，聽到趙小慧跟李燕的對話，沈思了一會兒說了句，“其實也不是完全沒辦法。”
“你個小屁孩知道啥？快回屋去！”
趙小慧瞪了張哆哆一眼，張富貴家的事何其覆雜，哪裏是一個孩子能考慮到的？趙小慧並不想把自己卷入這些當中。
可張哆哆並不這麽想，她可是親眼目睹過李燕上吊的人，她不想讓之前的事兒再次發生。
有的人即使身陷囹圄，只要還有一絲光，都想去照亮別人的路。
“我是覺得嘛，不能把健康弟弟丟在家，沒有阿娘的陪伴，小孩子會很可憐的，再說了香花阿奶都成那樣了，這萬一燕嬸不在家，她欺負健康弟弟怎麽辦？所以燕嬸肯定不能出去打工啊！不過可以讓富貴叔出去打工啊，富貴叔很勤勞又能幹，說不定出去能賺不少錢呢！”
聽到張哆哆這番話，李燕茅塞頓開。
讓張富貴出去打工，聽著還不錯。
“可是……”
趙小慧還想說什麽，卻被王秀花給打斷了。
“小慧啊，我也覺得張哆哆這個法子不錯，李燕她是個命苦的可憐人，如果我們再不幫她一把，這日子可就真沒辦法過了，富貴呢原本也是個好孩子，又懂事又勤快，只可惜啊這老天爺不長眼，讓他一個人承受太多，所以這人嘛也就變得暴躁，你們想想如果他出去打工，按照他那能幹的性子，肯定日子會比現在要好，燕子也就可以一心在家帶娃，只要日子好起來了，這脾氣也會變好的，燕子也就不必忍受那麽多了！”
有時候不得不說，王秀花確實是有大智慧的人，這幾句也正巧說到李燕心坎上去了，於是當眾就哭了起來。
“阿娘，我知道了，晚點我去找富貴哥聊聊，看他怎麽說吧！”
當天晚上，趙小慧就去找了張富貴說明情況，沒想到這個張富貴都沒思考就答應了下來。
這些年他又何嘗過得不憋屈呢？家裏一切開銷都是他，脾氣也變得越來越大，看到這個家就各種心煩意亂，如今有這麽一個機會既能出去賺錢，還能遠離這個家，這可是兩全其美的大好事！
這個村大多都是女人出去賺錢，這男人出去賺錢還是頭一遭。
張富貴離開的那天，就連張五良都親自來送，還從家裏帶了幹野菜。
“富貴啊，你可真是太有出息了，這次出去打工，一定要好好幹，也替我們村的爺們出口氣，讓這幫娘們看看，咱爺們也是能賺大錢的人！”
“對，富貴老弟我們村的男人就屬你最勤快，你一定要把娘們給比下去，你可別給我們男人丟臉啊，要是出去賺不到錢，那你就別回來了。”
“學毛，你是不是有毛病，阿貴這麽勤快，怎麽可能賺不到錢？你是不是巴不得人家賺不到錢哦！”
一同來送的張清華也帶了些幹菜來，他把幹菜遞給張富貴，“富貴，你別搭理那人，他就是見不得別人過得好，作為你大哥，我肯定是相信你一定能賺大錢的，日後要是發達了，可不能忘恩負義，忘了我啊！”
“我呸，張清華你平時最瞧不起的就是張富貴了，怎麽現在看到人家出去賺大錢，你就上趕著巴結人家，你這人還真是恬不知恥！”
張學毛不甘示弱回擊。
好好的一個早上就被這兩人給破壞了，張富貴又不敢做聲，只能陪笑道，“清華哥，學毛哥，時間不早了，我們得出發了，你們就送到這兒吧！”
“行，那你路上註意安全哈，我們就回去了！”
張富貴點頭稱好，就跟著趙小慧還有黃會員程小小他們一起上了大巴車，看著一行人遠去的背影，王秀花微微紅了眼眶。
現在日子是越來越好，可是村裏的人卻越來越少，也越來越安靜了。
她低頭看了一眼站在身邊的張哆哆，將她的小手攥得緊緊的。
她知道，她這個孫女從來都不屬於大山，總有一天會像這群人一樣，從這裏離開去闖蕩外面的世界！只是到那時，她肯定會很舍不得吧？
即使再舍不得，她也會像現在這樣，目送著一代又一代的人離開。
張哆哆的這個提議，就像是給李燕一條生路，自從張富貴出去打工後，李燕的日子終於平靜下來。
每天按時做好飯端給丁香花，家務事也做得有條不紊，只是現在沒有人催她，也沒人兇她怒她，空下來就跟著王秀花學納鞋墊，拿去鎮子上賣點零花錢。
時間過得飛快，村子裏的這群小孩也逐漸長大，而張哆哆以總分第一名的成績考入中學。
若是生在別的人家，會讀書可是光耀門楣的大事，是要燒高香拜祖宗的，可張強盛卻不這麽想。
這些年，張哆哆讀書也花了家裏不少錢，如果再繼續讀下去的話，這個家恐怕會被她敗光了。
所以拿到錄取通知單時，張強盛的臉上一片愁雲，濃郁得散不開。
當別人都來祝賀他家裏要出個才女時，他卻只是冷漠地搖頭，“會讀書有什麽用，還不如早些出去打工賺錢！”
每每聽到這話，已經十歲的張哆哆，還是會難過，原來在不知不覺中，她早已把這當成了自己的家人。
而她從沒想過，即使這麽努力，依舊不被認可。
不過現在的形勢變了，這個家不再是張強盛做主，趙小慧這些年賺了不少錢，甚至這做了套140平兩層的磚房。
從木屋到土屋再到磚房，也就只花了整整十來年。
這是張家第一套磚房，屋內屋外都貼滿了瓷磚，結構如同小別墅，在一堆土屋木屋中尤為耀眼。
果真是應了那句“有了錢就有了話語權”，所以這次只要趙小慧同意，張哆哆就能順利去讀初中。
可事情哪有這麽容易！
這兩年家裏開銷過大，一家老小都靠趙小慧養著，再加上張強盛是個沒啥能力又愛吹牛的男人，只要他那些所謂兄弟哥們喊他出去喝酒，他屁顛屁顛就趕了過去，如此下來一個月都要花一兩千。
張強盛這次是擺明了不想讓張哆哆去上學，原因很簡單女娃子不需要讀那麽多書，不如早點出去打工賺錢，養家糊口。
只要張哆哆開口提讀書這件事，張強盛總是以各種理由駁回。
眼看離開學的日子越來越近，張哆哆也越來越焦急不安。她一直盼望著趙小慧能早點回來。
可盼了很久，終於趙小慧在開學的頭一天晚上才回。
她還沒開始提自己上學的事兒，就聽到廚房傳來爭吵聲。
“這件事我堅決不同意，我還從沒遇到過，出嫁了的大姐送娘家小舅子上學的，這要傳出去，肯定會被人笑掉大牙！”
“這件事你同意也好，不同意也也罷，輪不到你做主，我只是通知你一聲！”
原本趙小慧是想著自己這兩年也賺了不少錢，關於趙飛雲上學這件事，肯定是板上釘釘，不曾想這個張強盛究竟油鹽不進，說什麽都不肯。
就這樣兩人在廚房你一嘴我一嘴吵了起來。
“不是我說你，你也不想想，現在家裏就你一個人掙錢，我們肯定是要把志偉給培養出來的，再說你老管一個外人做什麽……”
“那是我親弟弟，什麽外人？張強盛，我告訴你，你要是再對我娘家人不敬重，我們馬上就離婚，我不跟你過了！”
“離婚”這兩個字從趙小慧嘴裏冒出來，雙方都沈默了。
有時候某些種子一旦在心裏萌芽，時長日久必然會紮根，從此再也拔不掉除不盡。
“你說什麽？你再說一遍！”
此時的張強盛就跟瘋了一樣，一步步將趙小慧逼到墻角，握緊的拳頭停在半空，“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野男人，所以一回家就想離婚，趙小慧我警告你，你要離婚，除非我死了，否則絕無可能！”
墻壁被狠狠砸了一下，上頭還有絲絲血跡，雖然這個拳頭最終沒有落在趙小慧身上，但卻帶給她難以言狀的絕望。
待張強盛離開後，趙小慧跌坐在地上，眼神空洞，眼淚順著往下流。
“阿娘，別為了這樣的男人而傷害自己，一點兒也不值得！”
趙小慧一回頭，看到張哆哆抱著張志偉，後面跟著個張餘，突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放聲哭了起來。
這三個小不點，可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，她這輩子也沒有辦法逃出這座山，也沒有辦法改變自己的命運，當然更沒辦法拋棄這三個小不點！
女人本弱，為母則剛，有了孩子後既有了鎧甲，可又何嘗不是軟肋呢？
“阿娘，其實你想讓舅舅上學，也不是沒有辦法！”
張哆哆附在趙小慧耳邊說了幾句，趙小慧聽完後臉上露出了笑容。
雖然此事鬧得不愉快，但張哆哆還是順利進入了初中。
初中是在鎮上，每天來回往覆不方便，所以很多偏遠農村的孩子就都是住宿。
當然一開始並不知道這些，聽到要住宿時，張強盛只差不把張哆哆當場拉走，一直在那罵罵咧咧的，最後沒辦法張哆哆只好去找沈文軍。
沈子宸跟張哆哆分在同一個班，又正巧是同桌，本來沈子宸是想自己獨自來學校報名，可沈文軍不放心，非要陪他一起。
自從趙小慧離開飯館後，生意並不如之前，沈文軍為了節省人員開支，每天他都自己來店裏幫忙，而沈子宸整個寒暑假幾乎都在店裏待著。
沈文軍看到張哆哆就給人家買了瓶飲料，“哆哆，這麽熱的天，怎麽也不帶瓶水喝？中午要不要跟叔叔一起去吃飯？”
“叔叔，你快幫幫我，我阿爹不要我上學，非要把我帶回家！”
張哆哆抓住沈文軍的胳膊不放，這個沈文軍在村子裏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，還是能說上幾句話的。
沈文軍忙把張哆哆護在身後，溫柔地安慰道，“別怕，有沈叔叔在，肯定會讓你順利上學的。”
今天一大早趙小慧就去了娘家，自然也就沒辦法送張哆哆上學，就只好讓張強盛代勞，沒想到這個張強盛一看到學費以及生活住宿費，瞬間就改變了主意。
“強盛，你也是來送孩子上學的啊？好巧，我也是！怎麽樣，哆哆是不是還沒報好名啊？走，我陪你一起去把孩子的名給報了，中午再去飯館搓一頓！”
沈文軍一看到張強盛就熱情地跟人家打招呼，還順道把他拐去報名處。
等張強盛反應過來後，手裏多了一張報名表。
“楞著幹啥，快填啊？哆哆啊，要不你自己過來填吧！”
沈文軍朝身後的張哆哆說道，這個張強盛是個好面兒的人，此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拒絕，就只能看著張哆哆填好表，然後在沈文軍的註視下交了錢。
“走，事情都辦好了，我們去館子吃午飯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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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強盛對張哆哆態度轉變令人費解。
就在張哆哆想開口問些什麽時，張強盛接著說，“你阿娘她要出去打工，到時候我們就像你二伯家一樣有錢了，你們也就不用羨慕別人！”
“出去打工？去哪兒？”
王秀花一口肉還沒咽下去，只覺心中悶悶的，很不暢快！
“阿娘，我跟你說，是這樣的，我跟小慧商量了一下，現在我們家還欠不少錢，如果不出去打工的話，這筆錢不曉得啥時候能還清，所以就打算讓小慧跟二嫂一起出去，二嫂在漢江那邊一個月也有好幾千塊錢，說不定找慧到時候也可以一個月賺這麽多錢……”
“那小慧出去打工，小孩怎麽辦？”王秀花問道，“現在這樣不是好好的嗎？怎麽突然就要跟會員出去呢！”
“阿娘，小慧雖然出去了，這個家不是還有我嗎？我可以在家做家務事然後帶娃，阿娘，你也不想我們一直這麽窮下去吧？”
“你？帶孩子？”王秀花鄙視了張強盛一眼，“就你這樣的人，能好好在家帶娃？別到時候什麽都丟給我！”
王秀花嘆了口氣，轉頭對趙小慧說道，“小慧啊，不是阿娘要為難你，要知道你跟我一樣都沒出過遠門，聽說這漢江挺遠的，坐車都要一天，你一個人跑這麽遠，萬一有人欺負你，可怎麽辦？雖然咱家窮，但阿娘現在還能行動，家務活也還能幫你們一把，你這一出門，阿娘可就幫不了你了！”
這外面的世界究竟是個什麽模樣？王秀花沒見過，可如今她的兒媳婦們一個個都想往外跑。
說實話，她是有些害怕的，如今張緒茆不在了，她得撐起這個家，絕不讓這個家散了。
可是現在……她該怎麽辦？
“阿娘，這個你就別擔心了，不是還有二嫂嗎？咱二嫂那麽厲害，哪有人還敢欺負小慧？”
張強盛把打開的酒倒了杯給王秀花跟趙小慧，“阿娘，來，今日高興，我們幾個喝一杯兒！”
“你這傻小子，你媳婦都要跑了，你還樂得起來！你這心啊可真大！”
“阿娘，瞧你說的，小慧她只是出去打工賺錢養家，再說了這不是還有倆小屁孩在這嗎？跑不了，放心吧，來，喝酒喝酒！”
“什麽倆小屁孩，明明就是三個，咋了，哆哆就不是你親閨女了？”
“好，三個，三個，阿娘，那事情就這麽說定了啊，小慧出去打工，我在家做事，你要幫忙負責帶娃兒！”
張強盛繼續說道，此時的他完全沈浸在自己成為富豪的幻想中，看不清現實。
而王秀花像是一個睿智的老者，面帶慈祥，笑而不語！
罷了，兒孫自有兒孫福，隨他們去吧！
王秀花端起酒，一口飲盡！
不日後，趙小慧跟著黃會員踏上去漢江的大巴車，村裏的人越來越少了。
外出打工的事情，現在已是屢見不鮮，回來時也都個個光鮮亮麗很是耀眼。
就連李燕也動了出去打工的念頭。
程小小出去後就很少回家，半年才回一次，那會兒村裏還沒通電話，要想知道程小小的消息，張清華就得很早帶著幾個孩子去鎮上的電話亭等，一等就是大半日，漸漸的張端午他們也就懶得去了。
不過張清華還是會隔三差五去一趟，起初程小小還會按時打電話回來問候下，後面次數也開始少了。
直到過年，她才帶著孩子回了家。
她給幾個孩子買了不少新衣服新鞋子，甚至還給張清華也買了不少東西，而張朝陽都已經能走路了。
雖說張清華心裏有氣，可見到孩子的那一瞬，什麽都已經煙消霧散。
他抱著張朝陽親個不停，可父子倆太久沒見，小朝陽下意識躲開，嘴裏還一直嘟囔著，“我要爸爸，我不要這個臭叔叔，我要爸爸抱！”
原來程小小出去後就跟張富財住到了一起，過起沒羞沒臊的日子來，白天給張桂鳳帶娃，等人家下班，就馬上溜回自己的出租房，一家三口膩歪得很。
因著孫荷花的事，張富財不敢回家，而程小小又不得不回，這不最終商議張富財留在漢江，程小小跟孩子回家呆幾天。
小朝陽自從有記憶以來，都是跟張富財在一起，也是喊人家“爸爸”，自然對張清華毫無印象。
“朝陽，你是怎麽了？連自己阿爹都不認識啦？”
張清華心有不悅，滿腹狐疑，可又不能對著個小屁孩發脾氣，只好耐心哄著，“走嘍，阿爹帶你騎大馬！”
說完就讓人家騎在脖子上，載著他到處玩。
小孩就是好哄，有零食有人陪他，馬上就跟張清華熟絡起來，可仍然不叫阿爹。
程小小也擔心事情敗露，一直安撫張清華，什麽孩子還小啊，不懂事啊，跟他見面次數少啊，總之各種說辭，張清華也不疑有他，繼續做著家務活，任勞任怨。
“你別想那麽多，孩子還沒適應過來，平時我忙的時都是拖鄰裏幫忙照顧，那對夫婦對陽兒很好，陽兒也經常喊他們叔叔嬸嬸的，等陽兒再長大些，就會曉得你是他親爹了。”
“哦，是嗎？”
張清華意味深長地說了句，雙眼緊緊盯著張朝陽，這孩子怎麽越看越跟自己不太像？
“你這話是啥意思啊？你是懷疑我嘍！”
程小小馬上摟住張清華，親委屈地哭了起來，“張清華，我自從嫁給你，成天都圍著孩子們轉，這幾年給你生下四個孩子，你竟然懷疑我？我們一起吃過的苦日子，你都忘了是吧？現在日子好起來了，你就想拋棄我是吧？做人怎麽可以這麽不厚道？跟著你這麽多年，沒有功勞也有苦勞，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我？想當初你什麽都沒有，我陪著你吃了多少苦，受過多少累，我說過什麽了嗎？”
張清華見不得女兒哭，尤其是自己的媳婦。
程小小這麽一哭，他也開始慌了，馬上道歉，“我不是這個意思，我只是心裏有點難過而已，你想啊，自己的孩子叫自己做叔，我這心裏能好受嗎？”
張清華的心情，程小小是能體會的，可她怎麽能承認呢？
雖然這個秘密在村裏已是昭然若揭，但她也絕不可能承認！
“媽媽，你別哭，我去找爸爸救你！”
小朝陽哪裏懂大人的心思，他見不得別人欺負自己的媽媽，馬上摸起一塊石頭就朝張清華頭上砸去，口裏還喊著“去找爸爸來幫忙”！
這下，張清華整個人都要炸了！
“程小小，你是不是又在外面找了野男人？還讓我們兒子喊人家爸爸？”
以前村裏的那些傳聞，他不可能不清楚，只不過為了家庭一直選擇隱忍，可人的忍耐到底是有限的，任誰也沒辦法做到頂著一頭綠草還能感恩戴德！
“我沒有，你不要胡說，你要是再敢胡說八道，我就撕爛你的臭嘴！”
程小小一只手把張朝陽抱在懷裏，另一只則去抓張清華的臉，小朝陽被嚇得哇哇大哭。
“清華哥，你們這啥情況，咋嫂子一回家你們就幹仗啊？”
正巧路過的張強盛一臉不解，都說小別勝新婚，自家媳婦好不容易回一趟家，更應該好好疼惜人家才是，就像他與趙小慧之間，自從趙小慧出去打工後，他的日子是越過越滋潤，十天半個月就能吃上一頓新鮮肉，這可是之前從沒有過的待遇。
趙小慧出去之後，也真按照之前的約定，每個月給家裏寄七八百生活費，這半年雖然人沒回來，但這錢可是一分不少。
可能是因為趙小慧出去賺了點錢，所以張強盛更是言聽計從，從不敢反抗，趙小慧叫他往東他絕不敢往西，反而夫妻感情比之前更濃，甚至連架都不吵了。
不得不說錢是個好東西，不僅能讓鬼心甘情願去推磨，就連人也逃不開。
而女人，有了錢就有了話語權！
回來的第二天，趙小慧就去鎮上買了冰箱跟電飯煲。
這些電器，住在山裏的很多人連見都沒見過，更別說如何使用。
扛著冰箱路過的張強盛，看到張清華小兩口正打架，忍不住上去問下情況。
“誰說我們幹架了？你懂不懂啊，這是情趣情趣！”
都說家醜不可外揚，張清華自然也不想遭人嘲笑，馬上摟著程小小母子。
“沒事就行，我跟你說啊，嫂子難得回來一趟，又是大過年的，不要吵架，曉得不？這媳婦啊又不是外人，咱作為一個大老爺們，能包容得一定要多包容些，別因為外人傷了夫妻感情！”
“曉得了，曉得了，你快去忙吧！”，張清華催促道，眼裏寫滿了不耐煩，再看看張強盛跟張強國擡著的冰箱，更是心煩意亂。
他實在想不明白，為啥別人越過越好，他卻越過越差？
“好嘞，那我就不打擾你們的情趣了，我得把冰箱擡回去，小慧還在家等著呢！這冰箱啊可真是個好寶貝，聽別人說只要插上電，把剩飯剩菜往這裏頭一放，就能好幾天不餿！”
張強盛又嘀嘀咕咕說了幾句。
看著他那股子嘚瑟的勁，張清華已經非常惱火，於是推了張強盛一把，“你趕緊給我走，快走！”
這個張強盛都還沈浸在忘我的世界裏，根本就沒有任何防備，經這麽一推，險些摔倒。不過好在他底盤較穩，及時站住了。
當然張強盛也不是個善茬，怎麽可能由著人家欺負？
他回頭看了張朝陽一眼，笑著道，“清華哥，你這個兒子長得還挺可愛的，只是跟你長得不太像，反而像富財那個二流子……”
這話對張清華來說就是最為致命的打擊，張強盛說完就快速離開，一刻也不敢耽擱。
想想張清華那張氣得都綠了的臉，張強盛心裏暢快得很，哪怕是進了屋還忍不住大笑。
“你們這兄弟倆，啥事樂成這樣？”
王秀花剛從菜地回來，就看到這一幕，也忍不住好奇。
“阿娘，我跟你說啊，今天可真是太快人心，就那個張清華，臉都被我氣綠了，我就隨口說了句他兒子長得像張富財，這老小子還真不經逗……”
張強盛說著說著，又開始笑了起來。
“打住，這話以後可不興再說，別人的閑事不要管，我們過好自己的日子，曉得了吧？這話你們幾個都給我記住，不準隨便亂說！”
王秀花嚇得瑟瑟發抖，要知道當年她可是親眼目睹這個張富財跟程小小幽會的事兒，說不定這個張朝陽還真是兩人的孩子。
不管事實如何，都跟他們沒有任何關系！
“不過依我看啊，那個張朝陽跟張富財還真有幾分相像！”
張強國沈思了一會兒，突然說出這麽一句。
“我說了，這件事以後不準再提，誰要是敢提，就是咒我這老太婆早點死！”
王秀花氣得捶手頓足，如今張緒茆不在了，她一定要撐起這個家，只有這樣將來死後去了下面對列祖列宗才有交代。
“好了，好了，不提就不提嘛，你幹嘛好好的咒自己！”
張強盛雖有不解，但也沒有細問，畢竟現在的他一門心思都在這個電冰箱上。
趙小慧也抱著孩子進了廚房，誰知這小家夥一看到張強盛就伸手要他抱，不管趙小慧如何哄都哄不好。
不給抱就一直哭鬧不止！
“小慧啊，你別多想，小孩子就是這樣的，等他跟你再熟悉點，就會要你了！你想啊，哪有孩子不要親娘的！”
王秀花怕趙小慧心裏有想法，立馬安慰著。
其實趙小慧哪裏不明白這個道理呢？只不過心裏仍有些難受而已！
張強盛在褲子上擦了下手，馬上抱過張志偉，“你這娃兒，這麽黏阿爹啊，也不枉阿爹平時這麽疼愛你。”
人生嘛，就是如此，有舍才有得，趙小慧安慰著自己，現在張志偉還小，不懂事，等他再長大後自然就會要娘。
而這段時間一直都是張強盛帶他，自然會跟人家親近點，這也是人之常情。
“那你陪志偉好好玩，我去看看你買回來的冰箱！”
趙小慧說完就去了拿剪刀拆包裝。
張強盛買到是個半人高的小冰箱，功率也較小，不過功能齊全，制冷效果非常好。
在沒有冰箱的時候，村裏人保存食物都是放在冰冷的山泉水中，可即使這樣有些食物儲存不了多久，就會腐爛彌臭，那些剩菜過了一晚上就會變質變餿。
可哪怕是變質的飯菜，像王秀花他們這種從小就過著吃不飽飯的人來說，都是人間美味。
將食物熱一熱，繼續吃！
“這個東西是叫啥來著？怎麽用的呢？”
王秀花盯著冰箱杵了很久。
這個時代真的變化太快了，以前都還在用煤油燈照明，現在都家家戶戶用上了電。
現在家裏又添了這麽一個小玩意，這也太神奇了！
“阿娘，這個啊叫冰箱，用法很簡單的，你看這就是櫃門，就跟我們平時開櫥櫃一樣，這樣把它打開……”
“是這樣嗎？”
“對，就是這樣，阿娘，以後不，吃不完的飯菜，你就放在這裏，這樣就不會餿掉！”
“哦，原來是這樣的啊，小慧真聰明，才出去一趟，就懂這麽多東西！果然啊，這人還是要出去走走！”
“阿娘，以後等我有錢了，我就帶你出去見見世面！”
雖然還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有錢，但最起碼往後的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的。
“你們幾個都跟小慧學學，看看小慧多孝順吶！”
趙小慧的懂事跟孝順是出了名的，可有時孝順不一定是好事，就拿趙小慧跟張強盛這段婚姻來說，若不是因為趙小慧過於孝順，不想做傷害王秀花的事兒，恐怕早就跟張強盛離婚了。
“好，阿娘說的對，天底下就小慧最好了！”
“那是肯定的！”
此時，一家人相處得其樂融融，每個人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。
很快，張強盛家買了冰箱的事兒不脛而走，當天晚上張清華帶著村子好幾個人前來祝賀，甚至剛到門口還放了封鞭炮。
“強盛啊，好樣的，你可是我們這個大家族第一個買冰箱的，以後發達了，可別忘了村裏相鄰的哈！”
張五良進門就開始打哈哈，在這個村以他為尊，大凡小事都要跟他商量，如今這樣的一個人來給張強盛慶賀，誰又敢怠慢？
這不張強盛馬上就開始跟人家聊了起來。
“五良叔，您來得正好，快進屋坐！”
這一進屋就整整坐下兩大桌，甚至還有拖家帶口的。
“強盛啊，這買冰箱可是大事，更何況這還是我們村第一臺冰箱，大夥兒都過來給你熱鬧熱鬧！”
張清華說道，其他人也紛紛附和。
其實說得難聽，就是想過來蹭頓飯，就像那年張強盛建新房，那些人也是借著過來祝賀的名義，狠狠地吃了一頓。
今兒亦是如此！
可又能怎麽辦呢？張強盛他們只得好好接待。
家裏一下子來了這麽多人，原本還算寬敞的屋子瞬間就變得擁擠起來，張志偉也被這熱鬧場面嚇得大哭，趙小慧只好強行把他抱出去玩。
王秀花則帶著張哆哆泡茶端茶！
一家人幾乎都忙到下半夜，累得是精疲力盡，躺在床上就不想動。
“阿奶，這些人一看就不是誠心誠意來祝福的，指不定背地裏在悄悄罵我們呢，為何不隨便打發走得了！”
說實話這一天下來，人都快累散架了，沒想到在這個村裏還得應酬。
王秀花捏了捏自己小腿，溫柔地看向張哆哆，“你現在還小，還不懂事，等你再大些，你就會明白，這人哪活在世上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兒！有些事哪怕你不想做，你也得去做，就像今晚！”
道理張哆哆不是不明白，但只是覺得沒必要而已！
“快睡吧，今天都累了一整天了。”
王秀花給張哆哆掖好被角，將她擁入自己懷中。
通過這件事，張強盛逢人就吹自己別的沒有除了錢，這下在村裏都炸開了鍋，經常有人拉著他出去吃吃喝喝，一頓牛皮下來，趙小慧帶回家過年的三千塊錢幾日就被他花個精光。
除夕這天，趙小慧本來打算去鎮上買點菜，一家人好好吃個團圓飯，誰知剛起床就被張強盛拉住，“你難得回來一次，就在家多陪下孩子們，菜我出去買就行了。”
這些天張強盛的所作所為，趙小慧都看在眼裏恨在心裏，哪裏肯把最後幾百塊錢交給他。
“不用，我自己出去就行，你要是不想在家帶娃，我讓阿娘幫忙看會兒就成！”
趙小慧直接拒絕了。
正所謂沒有外出打過工的人，是永遠不可能體會打工的辛酸艱苦，錢哪是那麽好賺的？
記得趙小慧剛出去時，鬥大的字都不認得一個，普通話也不會講，過得那般小心翼翼卻還時常挨批。
剛開始的那兩三個月，幾乎每天都在挨罵，有時碰到不講理的客戶，還會被打。
身上掛彩是常有的事兒！
若不是想擺脫命運，想讓孩子們過上好日子，她恐怕也很難堅持！
第一個月只發四百多塊錢的工資，她一分錢也舍不得用，都寄回了家，誰知這個張強盛一個星期就用完了。
她沒辦法只好去借錢寄回來，如此反覆，一直到第四個月才還清！
沒錢的日子，每天就著稀飯鹹菜湊合著撐過去，每天打好幾份工，而同樣家裏的開銷也越來越大。
她不想抱怨，也不跟任何人提起，只是默默打工賺錢省錢。
即使到現在，她依舊不敢反抗，只是默默承受著，眼睜睜看著張強盛將她帶回來過年的錢花個精光。
“我說了我出去買就行，你就好好在家待著！”
張強盛微怒，紅著眼睛，像是一頭殘忍的豹子，向趙小慧撲了過去，將她抵在墻上，開始搜她的口袋，把那幾百塊錢都全部拿走。
趙小慧看著張強盛離開的背影，委屈地蹲下身子，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流！
“阿娘，你下次有餘錢就存銀行去吧，只要你身上沒有現金，他就沒辦法拿走你的錢！”
張哆哆看著趙小慧，心裏閃過一絲疼惜。
“可是，我也不會存錢啊？”
“沒事，下次去鎮上我教你！”
突然出現的張哆哆讓趙小慧只覺莫名安心，她站在門口，像一束光，溫暖又安靜！
正如趙小慧所料想的那樣，張強盛並沒有買菜，而是把這錢拿去帶著他的兄弟幫出去吃吃喝喝去了。
就在大家都以為趙小慧會跟他吵架時，趙小慧卻出於意料的平靜，只是在廚房忙碌著，眼底宛如死湖，泛不起任何波浪。
可張哆哆卻從這份平靜中，感受了一場排山倒海的海嘯。
失望的深淵或許就是沈默吧！
趙小慧本來就沒幾天假，正月初四就要出去，而且對於這個家，若不是有了孩子，恐怕再也不想回來了。
這天她正在整理行李，李燕突然跑了進來。
“小慧嫂子，你這是要出去打工了嗎？”
李燕的聲音很輕很輕，還特意往門口瞧了一眼，像怕人聽到看到什麽似的。
“嗯，不出去的話，家裏開銷太大了，你又不是不知道張強盛那個德行，靠他的話一家老小都要餓死！”
趙小慧給李燕泡了杯熱茶，“你今天過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麽事啊？”
平時跟李燕也沒什麽來往，就是路上見了聊兩句而已，一個不怎麽來往的人突然找上門，通常就是有事相求。
李燕遲疑了一會兒才開口，“我就是想問問你，能不能帶我一起出去打工？我在這個家實在活得太憋屈了！”
李燕在這個家所過的日子，可謂是人盡皆知，可這把人帶出去打工不是件容易的事兒。
畢竟張富貴家跟其他人不同，不說別的就那病兒都要一人寸步不離地跟著守著，更何況他們家還有個瘋婆子。
這件事，趙小慧可不敢答應！
“你就當是救救我，我真的需要一個能賺錢的活兒，你也知道我家的情況，我如果不出去賺錢的話，這個家就徹底毀了！”
李燕也知道這事很難，可她已經找不到能帶自己脫離苦海的人了。
她需要的不僅僅是一份賺錢的活兒，還有被認可被救贖的靈魂。
她不想再忍受張富貴忽冷忽熱時而安穩時而暴躁的性子，也不想挨打被罵。
趙小慧又何嘗不清楚這些呢？她之所以想出去打工，不就是想遠離這些嗎？
可這打工的地方也不是啥人都能進去的，畢竟李燕就只有一米四不到，又瘦又小，長得也不算靈動漂亮。
力氣活沒法幹，而去發廊或者飯店這些地方做服務員，估計也進不去，畢竟人家需要身材跟長相。
這些鮮血淋漓的事實，趙小慧不忍心告訴她。
在臥房帶弟弟妹妹的張哆哆，聽到趙小慧跟李燕的對話，沈思了一會兒說了句，“其實也不是完全沒辦法。”
“你個小屁孩知道啥？快回屋去！”
趙小慧瞪了張哆哆一眼，張富貴家的事何其覆雜，哪裏是一個孩子能考慮到的？趙小慧並不想把自己卷入這些當中。
可張哆哆並不這麽想，她可是親眼目睹過李燕上吊的人，她不想讓之前的事兒再次發生。
有的人即使身陷囹圄，只要還有一絲光，都想去照亮別人的路。
“我是覺得嘛，不能把健康弟弟丟在家，沒有阿娘的陪伴，小孩子會很可憐的，再說了香花阿奶都成那樣了，這萬一燕嬸不在家，她欺負健康弟弟怎麽辦？所以燕嬸肯定不能出去打工啊！不過可以讓富貴叔出去打工啊，富貴叔很勤勞又能幹，說不定出去能賺不少錢呢！”
聽到張哆哆這番話，李燕茅塞頓開。
讓張富貴出去打工，聽著還不錯。
“可是……”
趙小慧還想說什麽，卻被王秀花給打斷了。
“小慧啊，我也覺得張哆哆這個法子不錯，李燕她是個命苦的可憐人，如果我們再不幫她一把，這日子可就真沒辦法過了，富貴呢原本也是個好孩子，又懂事又勤快，只可惜啊這老天爺不長眼，讓他一個人承受太多，所以這人嘛也就變得暴躁，你們想想如果他出去打工，按照他那能幹的性子，肯定日子會比現在要好，燕子也就可以一心在家帶娃，只要日子好起來了，這脾氣也會變好的，燕子也就不必忍受那麽多了！”
有時候不得不說，王秀花確實是有大智慧的人，這幾句也正巧說到李燕心坎上去了，於是當眾就哭了起來。
“阿娘，我知道了，晚點我去找富貴哥聊聊，看他怎麽說吧！”
當天晚上，趙小慧就去找了張富貴說明情況，沒想到這個張富貴都沒思考就答應了下來。
這些年他又何嘗過得不憋屈呢？家裏一切開銷都是他，脾氣也變得越來越大，看到這個家就各種心煩意亂，如今有這麽一個機會既能出去賺錢，還能遠離這個家，這可是兩全其美的大好事！
這個村大多都是女人出去賺錢，這男人出去賺錢還是頭一遭。
張富貴離開的那天，就連張五良都親自來送，還從家裏帶了幹野菜。
“富貴啊，你可真是太有出息了，這次出去打工，一定要好好幹，也替我們村的爺們出口氣，讓這幫娘們看看，咱爺們也是能賺大錢的人！”
“對，富貴老弟我們村的男人就屬你最勤快，你一定要把娘們給比下去，你可別給我們男人丟臉啊，要是出去賺不到錢，那你就別回來了。”
“學毛，你是不是有毛病，阿貴這麽勤快，怎麽可能賺不到錢？你是不是巴不得人家賺不到錢哦！”
一同來送的張清華也帶了些幹菜來，他把幹菜遞給張富貴，“富貴，你別搭理那人，他就是見不得別人過得好，作為你大哥，我肯定是相信你一定能賺大錢的，日後要是發達了，可不能忘恩負義，忘了我啊！”
“我呸，張清華你平時最瞧不起的就是張富貴了，怎麽現在看到人家出去賺大錢，你就上趕著巴結人家，你這人還真是恬不知恥！”
張學毛不甘示弱回擊。
好好的一個早上就被這兩人給破壞了，張富貴又不敢做聲，只能陪笑道，“清華哥，學毛哥，時間不早了，我們得出發了，你們就送到這兒吧！”
“行，那你路上註意安全哈，我們就回去了！”
張富貴點頭稱好，就跟著趙小慧還有黃會員程小小他們一起上了大巴車，看著一行人遠去的背影，王秀花微微紅了眼眶。
現在日子是越來越好，可是村裏的人卻越來越少，也越來越安靜了。
她低頭看了一眼站在身邊的張哆哆，將她的小手攥得緊緊的。
她知道，她這個孫女從來都不屬於大山，總有一天會像這群人一樣，從這裏離開去闖蕩外面的世界！只是到那時，她肯定會很舍不得吧？
即使再舍不得，她也會像現在這樣，目送著一代又一代的人離開。
張哆哆的這個提議，就像是給李燕一條生路，自從張富貴出去打工後，李燕的日子終於平靜下來。
每天按時做好飯端給丁香花，家務事也做得有條不紊，只是現在沒有人催她，也沒人兇她怒她，空下來就跟著王秀花學納鞋墊，拿去鎮子上賣點零花錢。
時間過得飛快，村子裏的這群小孩也逐漸長大，而張哆哆以總分第一名的成績考入中學。
若是生在別的人家，會讀書可是光耀門楣的大事，是要燒高香拜祖宗的，可張強盛卻不這麽想。
這些年，張哆哆讀書也花了家裏不少錢，如果再繼續讀下去的話，這個家恐怕會被她敗光了。
所以拿到錄取通知單時，張強盛的臉上一片愁雲，濃郁得散不開。
當別人都來祝賀他家裏要出個才女時，他卻只是冷漠地搖頭，“會讀書有什麽用，還不如早些出去打工賺錢！”
每每聽到這話，已經十歲的張哆哆，還是會難過，原來在不知不覺中，她早已把這當成了自己的家人。
而她從沒想過，即使這麽努力，依舊不被認可。
不過現在的形勢變了，這個家不再是張強盛做主，趙小慧這些年賺了不少錢，甚至這做了套140平兩層的磚房。
從木屋到土屋再到磚房，也就只花了整整十來年。
這是張家第一套磚房，屋內屋外都貼滿了瓷磚，結構如同小別墅，在一堆土屋木屋中尤為耀眼。
果真是應了那句“有了錢就有了話語權”，所以這次只要趙小慧同意，張哆哆就能順利去讀初中。
可事情哪有這麽容易！
這兩年家裏開銷過大，一家老小都靠趙小慧養著，再加上張強盛是個沒啥能力又愛吹牛的男人，只要他那些所謂兄弟哥們喊他出去喝酒，他屁顛屁顛就趕了過去，如此下來一個月都要花一兩千。
張強盛這次是擺明了不想讓張哆哆去上學，原因很簡單女娃子不需要讀那麽多書，不如早點出去打工賺錢，養家糊口。
只要張哆哆開口提讀書這件事，張強盛總是以各種理由駁回。
眼看離開學的日子越來越近，張哆哆也越來越焦急不安。她一直盼望著趙小慧能早點回來。
可盼了很久，終於趙小慧在開學的頭一天晚上才回。
她還沒開始提自己上學的事兒，就聽到廚房傳來爭吵聲。
“這件事我堅決不同意，我還從沒遇到過，出嫁了的大姐送娘家小舅子上學的，這要傳出去，肯定會被人笑掉大牙！”
“這件事你同意也好，不同意也也罷，輪不到你做主，我只是通知你一聲！”
原本趙小慧是想著自己這兩年也賺了不少錢，關於趙飛雲上學這件事，肯定是板上釘釘，不曾想這個張強盛究竟油鹽不進，說什麽都不肯。
就這樣兩人在廚房你一嘴我一嘴吵了起來。
“不是我說你，你也不想想，現在家裏就你一個人掙錢，我們肯定是要把志偉給培養出來的，再說你老管一個外人做什麽……”
“那是我親弟弟，什麽外人？張強盛，我告訴你，你要是再對我娘家人不敬重，我們馬上就離婚，我不跟你過了！”
“離婚”這兩個字從趙小慧嘴裏冒出來，雙方都沈默了。
有時候某些種子一旦在心裏萌芽，時長日久必然會紮根，從此再也拔不掉除不盡。
“你說什麽？你再說一遍！”
此時的張強盛就跟瘋了一樣，一步步將趙小慧逼到墻角，握緊的拳頭停在半空，“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野男人，所以一回家就想離婚，趙小慧我警告你，你要離婚，除非我死了，否則絕無可能！”
墻壁被狠狠砸了一下，上頭還有絲絲血跡，雖然這個拳頭最終沒有落在趙小慧身上，但卻帶給她難以言狀的絕望。
待張強盛離開後，趙小慧跌坐在地上，眼神空洞，眼淚順著往下流。
“阿娘，別為了這樣的男人而傷害自己，一點兒也不值得！”
趙小慧一回頭，看到張哆哆抱著張志偉，後面跟著個張餘，突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放聲哭了起來。
這三個小不點，可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，她這輩子也沒有辦法逃出這座山，也沒有辦法改變自己的命運，當然更沒辦法拋棄這三個小不點！
女人本弱，為母則剛，有了孩子後既有了鎧甲，可又何嘗不是軟肋呢？
“阿娘，其實你想讓舅舅上學，也不是沒有辦法！”
張哆哆附在趙小慧耳邊說了幾句，趙小慧聽完後臉上露出了笑容。
雖然此事鬧得不愉快，但張哆哆還是順利進入了初中。
初中是在鎮上，每天來回往覆不方便，所以很多偏遠農村的孩子就都是住宿。
當然一開始並不知道這些，聽到要住宿時，張強盛只差不把張哆哆當場拉走，一直在那罵罵咧咧的，最後沒辦法張哆哆只好去找沈文軍。
沈子宸跟張哆哆分在同一個班，又正巧是同桌，本來沈子宸是想自己獨自來學校報名，可沈文軍不放心，非要陪他一起。
自從趙小慧離開飯館後，生意並不如之前，沈文軍為了節省人員開支，每天他都自己來店裏幫忙，而沈子宸整個寒暑假幾乎都在店裏待著。
沈文軍看到張哆哆就給人家買了瓶飲料，“哆哆，這麽熱的天，怎麽也不帶瓶水喝？中午要不要跟叔叔一起去吃飯？”
“叔叔，你快幫幫我，我阿爹不要我上學，非要把我帶回家！”
張哆哆抓住沈文軍的胳膊不放，這個沈文軍在村子裏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，還是能說上幾句話的。
沈文軍忙把張哆哆護在身後，溫柔地安慰道，“別怕，有沈叔叔在，肯定會讓你順利上學的。”
今天一大早趙小慧就去了娘家，自然也就沒辦法送張哆哆上學，就只好讓張強盛代勞，沒想到這個張強盛一看到學費以及生活住宿費，瞬間就改變了主意。
“強盛，你也是來送孩子上學的啊？好巧，我也是！怎麽樣，哆哆是不是還沒報好名啊？走，我陪你一起去把孩子的名給報了，中午再去飯館搓一頓！”
沈文軍一看到張強盛就熱情地跟人家打招呼，還順道把他拐去報名處。
等張強盛反應過來後，手裏多了一張報名表。
“楞著幹啥，快填啊？哆哆啊，要不你自己過來填吧！”
沈文軍朝身後的張哆哆說道，這個張強盛是個好面兒的人，此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拒絕，就只能看著張哆哆填好表，然後在沈文軍的註視下交了錢。
“走，事情都辦好了，我們去館子吃午飯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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